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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時候每到年初三，是我和母親心戰遊戲的開始。
在睡眼惺忪時就聽見母親開心的叫喚，「起來起來、要回去金山、來去阿嬤家好不好？」
貪玩的精靈一股腦兒的驅走瞌睡蟲，七八歲的我馬上興高采烈的跳起床：「好！」。混沒想到才起床，善變得母親突然改變心意：「今天太晚了啦，明天再去吧」或者「天氣不太好，暑假再回去」。母親笑盈盈的看著我，讓從小就不甘願被大人把弄的心強硬使氣起來。母親繼續挾持著她的道理：「不要說個影兒、就生個子兒。」啊！氣炸我了，經歷幾次後漸漸轉化為一種應對經驗。
好一陣子在床上聽見母親的叫喊要回外婆家，我懶得再搭理。母親不知在何種意念驅使下，跑到房間來問：「要不要去金山？」十一、二歲的大女孩冷靜的回答：「妳自己想、自己決定啊！」翻過身去不想理會。上國中以後生活漸漸有了自己的步調，回外婆家從童年的期待漸漸退居為一種選項，而且是比較後面的選項，過年期間找不到同學玩、不想窩在房間，一時興起才會搭理的順風車念頭。回答母親的是愛理不理的：「才不要咧！」「沒空！」「想在家睡覺！」好幾年才一次：「喔，好啊！」
外婆家有個甜甜的地名叫「香果園」。沿著山徑蜿蜒而上兩旁是一渠渠的梯田，外婆家是隱沒在竹林後邊的三合院，有雞窩、鴨窩、鵝窩和豬圈。三合院裡很多的虎斑貓隨處遊走，山裡不用貓砂，貓很自在的屋內屋外跑來跑去、或臥或躺，聽說真是會抓老鼠的。從來也沒見過大人餵貓食，但孩子吃飯掉落的肉屑，落地就不見。
戶外是山中的晒榖場，過年時可以騎腳踏車、放鞭炮、烤肉。站立清冷的風中，曬乾的稻草堆又被露水沾濕了，父親和姨丈們在這裡抽煙、聊天。煙囪冒出熱騰騰的炊煙，冷冽的山泉沿著先祖們挖出的溝渠，潺潺流入廚房。廚房裡母親和阿姨們圍著外婆，洗菜、切肉、蒸煮炒炸。小孩們跑來跑去，從前院到後院、廚房的密道通到隔壁的寢間，在青色的石頭上跳來跳去。
走遠一點，沿著山坡的梯田往山下望，拍著白浪的海濱，在晴天時是青綠的水田襯著碧海藍天，這麼美麗的外婆家，什麼年齡都會很喜歡去吧。
這些年外婆因為年邁，已經被舅舅接到台北長住。山上過了六十幾年的老人家，年老時卻得離鄉背井，山上的家成為荒廢數年的茅舍。
今年初三，請大哥開車載著母親、我和小孫子們一起去金山走走。沿途擁擠的車陣讓大哥頻頻暗示要打道回府。母親說她沒意見，但一直問我要去哪兒。只好鼓勵著司機大哥：「再往前開開看吧！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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